雖已事過境遷，那一幕仍然記憶猶新。
冬陽的餘輝映照在她銀白的髮絲上，隔一層落地窗，她的雙眼發亮，她的身影透著光，她微笑著、奮力揮舞雙臂跟我們說再見。
阿嬤再見!! 阿嬤再見!! 我也輕揮雙手。
闔上老人院大門，步出戶外，隔一層落地窗，清楚見到溫暖日照下的銀髮阿嬤，痀僂的身子坐得直挺，一遍又一遍揮舞著雙手。
我邊走邊回頭，望著慈愛的臉龐，心中滋生著多麼捨不得離去的情緒。
阿嬤再見!! 阿嬤再見!! 我大聲叫喊，大力揮手，直到車子轉過街角，再也見不到午陽下的身影。
這是一個非常不同於以往的除夕。清早睡夢中，接獲Chow的來電詢問，問我是否有興趣與阿嬤一同餐敘，我應諾了chow。接近中午時分，Chow 駕車直驅老人院，準備陪同阿嬤慶祝年夜飯。未見過Chow的阿嬤，與高齡93歲長者同桌吃飯，還是第一次，況且是重要的年夜飯，心中有些忐忑、又有些興奮。
難得放晴的天空，灰暗的烏雲散去，裸露了微藍的色彩。幾道柔媚的光線從車窗直射進來。望了望錶面，還不到12點，我們已抵達老人院大門口。
Chow快步進入老人院，我緊隨在後。阿嬤的房間在第五樓層，狹長的走廊鋪著柔軟的地毯，光亮的電燈泡懸掛在天花板上方。Chow輕敲房門，不到幾秒時間，乳白房門喀擦打開了；我看到了阿嬤慈祥的臉龐，細嫩白晰的皮膚，炯炯閃爍的雙眼，蓬蓬蘋果臉，堅挺小鼻子，沒有一絲皺紋與老人斑，細緻秀氣的一張面孔。
阿嬤抿嘴而笑，對我點點頭。
「進來坐啊」。阿嬤脫口而出順溜的廈門話。
講台灣話可以嗎!? 阿嬤聽嘸某? 我輕聲問。
Chow笑了出來說，一定聽嗚啦!
擺設簡單的老人院房間，我喜歡那扇敞亮的大窗，站在窗邊可以直視綠蔭的街景。除了那一片綠蔭，生氣盎然的活力是完全不屬於這裡的。
小心翼翼扶住阿嬤上車，因為阿嬤鍾愛小籠包，Chow載我們前往上海菜館用膳。偌大的圓桌，只坐了我們三人，相形之下，比起隔鄰滿座的熱鬧，不免感到些許冷清。但我一點也看不出阿嬤有任何落寞神情，扒著碗中的小籠包，一口接一口，阿嬤淡定的眼神似乎對我訴說著她的滿足。
從餐桌上的一點一滴互動中，我感覺了話不多的93歲老阿嬤，她是多麼討人喜愛。修剪一頭齊耳短髮，銀白而美麗地現出珍珠光澤，正因那銀白髮絲積累歲月的痕跡，更顯得阿嬤的落落大方與智慧。每當我侃侃而談時，阿嬤喜歡望著我的臉，報以甜甜的微笑，像個小女孩般的表情。而那無邪的表情，絲絲入扣地嵌入了我的心。
再回到老人院，阿嬤堅持臨窗而坐，面向大門口，目送我們的離開。
闔上大門，我邊走邊回頭，望著冬陽柔光下的身影，心中滋生著多麼捨不得離去的情緒。
阿嬤再見!!阿嬤再見!! 我輕揮雙手。
這是多麼不同於以往的除夕。阿嬤淡定的眼神、阿嬤慈愛的笑容，如此溫暖，如此令人動心，未曾有的，年夜飯的滋味。
留言列表
